样板戏是一种精致的毒药，说它“精致”，是因为在艺术上它是极为考究的，这体现在诸多方面：在布景上，突破了传统戏曲的写意化倾向，呈现出写实化特色；在乐器演奏方面，引进了提琴、黑管等新元素；在表演上，遵循传统戏曲唱念做打的艺术规则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话剧艺术的成分。1972年以后，为了达到进一步推广的目的，样板戏又被分期分批地拍成电影，每部影片的制作成本高达几十万元，拿当下的话说，就像《英雄》、《无极》一样，是不折不扣的豪华大片。

 

说它是“毒药”，是因为样板戏“精致”的外表包裹着的是极其落后、消极、腐朽的东西，这也体现在诸多方面：最明显的是孕育奴性意识的个人崇拜。其次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错误理论。所谓“革命”，也就是所谓的“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另外还有“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式的可怕的血统论。看看样板戏的好人，哪一个不是根正苗红？而那些坏人，他们的出身大都有问题。

 

样板戏的“精致”是外在的，“毒药”是内在的，许多人被其“精致”的外衣所迷惑而没有意识到其“毒药”的可怕。据顾保孜《样板戏出台内幕》一书讲，《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扮演者童祥苓在“文革”之后不愿重提样板戏，但只要他演出，观众肯定要他唱样板戏。在一次演出中，“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观众已经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和吼声，一再要求他唱《智取威虎山》唱段。他愣在舞台上，心里万千感慨，悲喜交集。岁月留在他心里的是太多的顾忌和难以平息的往事。观众这是在提忌讳的要求啊……但是观众不理会这些，掌声不息，非《智取威虎山》不可。他咬了咬牙，只要观众理解，他就唱，结果一曲‘甘洒热血写春秋’轰动全场，把演出的气氛推到了高潮”。我想，这些观众狂热的原因比较复杂，但我认为，被样板戏“精致”的外衣所迷惑是不可忽视的原因，他们把样板戏视为开心果和巧克力而吃得津津有味。

 

退一步讲，如果被迷惑的是成人，倒也罢了，因为成人的价值观、人生观已经形成，那些被迷惑的人，你无论如何解释，他们也很少会改变观点的。而此次教育部把作为国粹的京剧写进全国中小学音乐教学的课标，15首既定唱段中多达9首是样板戏，就令人觉得可怕了，因为中小学生的价值观、人生观还没有形成，还不能意识到样板戏“毒药”的威力。

 

任何艺术都要赏心悦目，而只能悦目不能赏心的样板戏偏偏被我们的成人按照超常服量强行灌输给了中小学生，多么的悲哀！

 

安徽的中小学生可以学唱黄梅戏，浙江的中学生可以学唱越剧，河南的中小学生可以学唱豫剧，山东的中小学生可以学唱吕剧，湖南的中小学生可以学唱湘剧，海南的中小学生可以学唱琼剧，上海的中小学生可以学唱沪剧……为什么现在一刀切地叫他们都学唱京剧（其实主要还是样板戏）？多么的滑稽！

 

（作者为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