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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可持续发展研究先行者:可持续性不是纯粹的环境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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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坦特教授离开了中国,他的结束语是:“我所做的只是启发,而不是告知最终的答案。”
6月中旬,应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和哲学社会学学院之邀,美国犹他州立大学环境与社会系系主任约瑟夫·坦特围绕“可持续:价值、资源和问题解决”作了6次讲座。来自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院校的师生与其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和探讨。
约瑟夫·坦特是可持续发展研究的先行者,远在“可持续发展”一词尚未被人们所熟知时,他已经开展了对可持续的研究工作,其20年前出版的《复杂社会的崩溃》,即是对“可持续”一词的经典阐释。
有代价的可持续性
对于可持续研究,约瑟夫·坦特依然充满信心,他在接受《科学时报》采访时说:“可持续性是解决复杂问题的一个积极条件,但它很可能需要更大资源的消耗。”
约瑟夫·坦特的理论是,社会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种复杂性要求一个持续的“能量”补充,但是社会终将复杂到一个临界线,这时整个社会将缺乏支撑这种复杂性的人力、资源和成本,那么这个社会的崩溃和消失即在情理之中。
坦特讨论了3个案例:古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和近代欧洲。以罗马帝国为例,罗马帝国农业产量缓慢衰减,而人口则在增加,人均可获得能量降低。罗马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是,向邻国进攻,获取适当的能量补充,包括金属、谷物、奴隶等。然而,随着罗马帝国版图的扩大,保持交通、防御、地方政府等所需要的成本也随之增长。最终,由于成本过于巨大,占有再多的领土也不能解决其谷物减产的困境。此时,帝国分裂了。
而为了保全帝国,拜占庭的执政者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措施,主动降低社会复杂性,如减少税负、不扩张、自我约束等。近代欧洲因为找到了新大陆,从外部得到的资源补充了社会支撑成本,因此得以保存,但同时增加了社会的复杂性,殖民地随后各自脱离宗主国独立,可以看做是一场减持运动。7世纪的拜占庭、近代早期欧洲的发展轨迹,也都以不同的方式说明,解决社会复杂问题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和后果。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梅雪芹评价:“约瑟夫·坦特的讲学,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知识和研究方法的视角,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史和论的结合。”
不是纯粹的环境问题
“可持续发展”的概念最先是在1972年在斯德哥尔摩举行的联合国人类环境研讨会上正式被讨论的。最广泛采纳的定义,是在1987年由世界环境和发展委员会所发表的布特兰报告书所载的定义: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求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称为可持续发展。
坦特认为,关于可持续性问题,关键有4个问题需要提出:何为持续,为谁持续,持续多久,多大代价。
对此,他的答案是:“可持续性具有4条原则:可持续性是人类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环境问题;一个社会通过成功地解决问题而达到可持续性;能源和自然资源是可持续性的基础;必须客观地权衡可持续性。”
对于现代社会,约瑟夫·坦特以石油为衡量杠杆。一个普遍的估计是,在2014年石油产量将达到峰值,此后就会急剧下降。而石油是这个社会运转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能量,石油减少,意味着这个社会运转的支撑力下降,社会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坦特认为,社会总是面临挑战。可持续或是崩溃,来自于问题解决的成功还是失败。如果一个社会能够找到一种丰富的不昂贵的能源替代品,那么就可以加强可持续性。能源问题是可持续性的关键所在。
从对能源收益的研究中,坦特提出了关于未来的能源问题的两个观点:一是杰文斯悖论,它揭示从长期来看,技术的改进可能会增加资源的使用;另一个观点是,由可再生能源造成的环境恶化,也许比以石油为主的能源系统对环境造成的危害更严重。
没有答案,只有震荡
“约瑟夫·坦特把可持续发展放在一个独特的能量转化的视角来看待,从而让我获得一个全新的认识,改变了以往把可持续发展仅作为社会生态保护的理解。尤其对于我们历史学科的研究生来说,从某种程度上强化了我们的理论思维。”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刘梦菲对《科学时报》说。
约瑟夫·坦特的聪明之处是,他从不给出一个普遍性的终极答案。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副教授田松说:“约瑟夫·坦特从来没有明确主张人类应该怎么样,他认为,每个国家都应思考这些问题,给出自己的回答。”
田松说:“目前国际社会敦促的节能减排无疑是人类自我约束的一种形式。”
对于可持续性和全球化的关系,约瑟夫·坦特通过对美国的新墨西哥州与希腊的伊庇鲁斯进行了分析和观察。这两个相距甚远的城市,居然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在被现代化经济和政治侵入之后,传统的、自足的生活方式迅速丧失,依附到全球现代化体系之中。坦特说,事实上,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全球。在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案例。
约瑟夫·坦特认为,全球化趋势作为强大的力量是不可规避的,但是对于可持续发展,每个国家和地区都应有自己的解决方案。
《科学时报》 (2009-7-1 A2 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