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平 李平 肖丹 郎丰杰 来源:光明日报 发布时间:2010-2-5 22: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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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徐乾清院士:清水徐徐洒乾坤

斯人远去,魂系水利。徐乾清走了,而他为我国大江大河治理倾注的大量心血,将永留史册。
 
1月3日,北京,一场罕见的大雪整整下了一天。
 
1月4日,天寒地冻。尽管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85岁的徐乾清院士仍坚持上午学习的习惯:5点钟起床,看两个小时书,吃饭、活动,接着看书。
 
在人们的记忆里,这个习惯他坚持了一辈子。
 
这一天,他的笔记本上清晰地记录着:1月4日,据农业部研究,近10年来,吨粮耗水1191m3,平均粮食水分生产力约为0.84kg/m3,北方地区平均约为1.07kg/m3……每一天,他都会坚持做这样的笔记。但谁也不曾想到,这是老人一生献身水利的最后耕耘。
 
“那天上午,爷爷起床后感觉有点头晕,休息了一会儿便和往常一样,看书、翻资料。下午两点多,午觉醒来,他突然感觉不舒服,我赶紧拨了急救电话……”照顾徐乾清的保姆小曾哽咽着说。救护车赶到时,徐乾清已重度昏迷。突发的病情,不是纠缠一生的肺病,也不是9年来让他只能“鼻饲”治疗的鼻咽癌,而是一次急性脑溢血。
 
1月9日上午11点15分,我国著名水利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徐乾清,静静地走了,悄然离开了他牵挂一生的水利事业。
 
徐乾清的离去,带给人们的是无尽的哀思,而他心系水利,为我国大江大河治理倾注的大量心血,也深深感染着每一位水利工作者。
 
情系江河献身水利
 
“大概由于我对历史、地理知识的偏好,我对几条大江大河形成的自然地理、社会历史背景和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江河治理及防洪减灾事业的发展变化给予了终生关注。”
 
——摘自徐乾清日记
 
徐乾清的书房,长长的书架占了半个屋子,书桌上,崭新的日历已经翻到了新的一年,桌头的闹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就连那只签字笔的笔头,还在外面露着……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一位勤奋的老者,微耸着肩,趴在桌子上,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铅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写着。
 
书桌上有两个笔筒,其中一个装的是满满一筒已经削好的铅笔。保姆小曾说:“爷爷搞规划,有时候作图,铅笔用得快,有时候半年一筒,也有时候几个月,他都是一次削好。爷爷做事跟他做学问一样,都特别严谨细心。”
 
《大秦岭》是徐乾清病发前一天正在看的纪录片,这个片子跟徐乾清的家乡有关,他非常感兴趣。
 
徐乾清1925年出生于陕西城固,汉中人,汉水自西而东横贯于汉中盆地,建于秦汉的众多水利工程和灌区,如“浇灌民田,顷亩浩瀚”的山河堰,“稻畦千顷,烟火万家”、“百谷收入”的五门堰、张良渠等都真实反映了汉中盆地稻作农业的繁荣景象。
 
“由于我少年时期长期生活在具有灌溉设施的农村,也看见过少量古老的和现代的农田灌溉工程,对水利工作有一点感性认识,”1949年9月初,23岁的徐乾清从国立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后,被选派到泰州苏北行署水利处,开始了其一生的水利生涯。
 
此后,从苏北到上海再辗转到北京中央水利部,他当过工程技术人员,担任过部专家工作室技术组组长并兼任苏联专家组组长的助手,在水利部科学技术委员会工作过……到后来担任水利电力部计划司副司长、水利部副总工程师。
 
60余年的水利生涯,从长江到黄河,从松花江、辽河到淮河、海河、珠江流域,徐乾清跑遍了祖国的各大江河湖泊,推动参与了全国主要江河流域规划的编制、修订、审查工作,参与了长江三峡、南水北调等重大水利建设项目的论证和审查工作,先后担任“黄河治理”、“长江防洪”、“西北水资源开发利用和生态环境保护”等国家科研项目的专家组长,为我国大江大河治理倾注了大量心血。
 
徐乾清第一次接触实际的水利工程,是在1952年夏,他当时参加了治淮和荆江分洪工程的实地考察。刚刚参加工作的徐乾清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水利事业的复杂艰巨,更感受到需要补充学习任务的繁多和迫切。
 
作为我国水利行业一位重要的决策者,徐乾清一直注重从宏观角度考虑和探讨中国水利事业的发展。他关注水利发展的自然地理特征,关注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背景,关注环境变迁对水利发展可能产生的影响。他认为,这是做好大江大河流域综合规划的基础。
 
20世纪80年代以来,徐乾清几次从宏观角度提出我国水资源短缺给社会经济发展及生态环境保护带来的严重影响,提出了明确的对策。
 
当“八五”攻关即将结束之时,徐乾清又敏锐地将视野投向了水资源短缺、生态脆弱的西北地区,提出要尽快开展西北地区生态需水研究。在他的积极倡导下,“西北水资源合理利用及生态保护研究”被列为国家“九五”科技攻关重点项目。该项目的及时设立和成果产出,为20世纪末我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提供了重要的科技支撑。
 
1998年4月,徐乾清参加了长江中游的考察,这是徐乾清生前最后一次考察长江,利用空闲时间,他重新阅读了《水经注》、《入蜀记》和近代的一些河湖类变迁的资料。
 
翻开当时的日记,徐乾清留下了这样的字句:“古代的文人,走过一条跨越广大地区或经历一条大江大河的旅行,大概一生也只有一次,因此都对此行的名胜古迹或旅途、河道特点详加记载并作必要的历史地理考证,通过阅读郦道元的《水经注》和陆游的《入蜀记》,从而温习了长江河道演变的几个重要阶段的河道变化情况,获益非浅。”
 
他把自己全部的热血和智慧,奉献给了祖国的水利事业。昏迷的前一天,老人特意嘱咐女儿给他找来《大三峡》的影碟,他要看,三峡是老人时刻牵挂的工程,这是他水利生涯的一个重要部分。
 
做人做事求真务实
 
“除了‘文革’那几年,我一直没有离开水利部门,直接或间接参与了新中国水利发展的各个过程,为水利事业做了少许力所能及的工作。”
 
——摘自徐乾清日记
 
听闻徐乾清逝世的消息,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水资源研究所所长王浩十分悲痛,“我至今仍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初识徐老是在1992年‘八五’科技攻关项目立项会上,”王浩回忆说,徐乾清建议将“华北地区宏观经济水资源规划管理的研究”作为重点专题,突破了传统“以水论水”的研究思路,首次将水资源研究与宏观经济紧密结合起来,从而把我国水资源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即便到今天,每当重读徐老在‘八五’和‘九五’攻关立项建议书上的意见,都能深切感受到他对国家需求的深刻认识和准确把握。”王浩感慨道。
 
1998年长江流域发生大洪水,在一次国家领导人出席的防汛座谈会上,徐乾清第一个发言。针对洪水特点、灾情和在当时长江中下游的防洪设施基础,他主张继续严防死守,除非遇到特殊险情,否则不考虑分洪。
 
“这是一次大胆的估计,所幸言中,否则可能导致不良后果。”徐乾清在日记中谦逊地写到。
 
其实,了解徐乾清的人都知道,他一生出席的大小会议无数,但每次话都很少,却句句铿锵有力。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事先他都会进行充分的论证。
 
“徐院士的科学作风十分严谨,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每个词都非常准确。他告诫我们,对任何事情,哪怕是一个数据都不能含含糊糊。”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副院长胡春宏对此深有感触。
 
1995年,水利部安排中国水科院作一个全国江河疏浚情况的研究报告,为国家是否实施“百船工程”(河湖疏浚挖泥船建造项目)提供依据。
 
报告初稿完成后,水科院邀请一些老专家来评审。“当时,徐院士看了报告后,对一些数据提出疑问,向我一连提出了好几个问题,我都没答上来。”胡春宏说,“于是他郑重地告诉我,数据不准确,还需要核实,最好是能掌握第一手资料。”
 
徐乾清做人做事求真务实,在全国水利系统是出了名的。
 
2009年3月,为撰写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的文章,中国水科院副总工程师程晓陶给徐乾清去了电话,说想了解4个问题:一是新中国60年大规模治水活动如何划分阶段,每个阶段有什么特点;二是有哪些重大事件是必须记住的;三是有哪些重大决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四是有哪些重要的经验与教训,是晚辈们应该汲取的。
 
徐乾清静静地听着,只说了句:“这个问题比较大,我需要准备一下。”
 
一个月后,程晓陶如约来到徐乾清家中拜访,桌上,早早摆好了一份详尽的谈话大纲。程晓陶被深深感动了:“谈了整整一上午,徐老是在总结他一生的治水经验,希望能将其精华传授给后人,而这精华,就是要实事求是,要尊重科学,要遵循客观规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好治水安邦的大业。”
 
为师为学品范人生
 
“2009年9月,我被评为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这是我平生唯一得到的一次个人荣誉,这大概是我一生60年工作的一个句号。”
 
——摘自徐乾清日记
 
“与人打交道,无论对方年长年轻、职务高低,徐老总称之为‘同志’。”徐乾清是王浩申报院士的提名人,王浩体会最深的便是徐乾清的谦逊与平易。“这样的称呼,一下子就拉近了与人的距离,特别是与年轻人的距离。我就是在这样一种宽松的氛围下不断向徐老学习和请教的。”
 
对年轻学者的请教,徐乾清是从来不吝啬的,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平时,经常有年轻的水利科研人员在评职称、报奖等方面请徐乾清帮助推荐,而他立了三个“门规”:一是被推荐的人及其所做的工作必须是他所熟悉的;二是草拟的材料必须提前送去,他认真看完及时通知对方结果,并注明“可以签”、“做修改后再签”、“能否请其他专家推荐”等意见;三是凡他签过字的材料,必须给一份复印件留存。
 
“徐老开会发言语气十分平和,且都围绕着‘指出问题、提出建议’展开,从不以专家身份凌驾于别人之上。”王浩有两个深切感受:一是“实”,徐乾清向来没有空话和套话;二是“有收获”,言之有物,从不漫无边际。
 
“近两年来,去徐老家讨教甚多。在我主持《中国水图》编制工作期间,徐老多次叫我到他家中,一幅图、一幅图地讨论,对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逐一提出具体的建议,每次都花费整整半天的时间。”中国工程院院士、南京水利科学院院长张建云回忆说:“看到如此年高的老人,克服病痛带来的身体上的不便,认真地与我讨论,我内心充满了不安。”
 
2009年12月,在得知张建云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后,徐乾清第二天就拨通了电话:“张院长,电话里我只给你说两句话。一是祝贺你,也祝贺南科院;二是希望你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要什么会都参加,要扎扎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特别是抓紧把《中国水图》和全国河湖普查两件大事做好。”
 
“发言”一如以往,简短却铿锵有力,张建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禁不住有点哽咽:“徐老,您放心,我会永远记住您的话,也一定按您老的要求去做。”
 
女儿徐佳回忆说,以前家里有小院,父亲总爱种竹子,后来搬家,他就养起了兰花。
 
“父亲说过,喜欢竹子,是因为那份清高和骨气,笔挺的脊梁,正直一生,若谷的胸怀,坦坦荡荡。喜欢兰花,是因为她不艳不娇,淡泊从容,不张扬,总是幽幽地、默默地散发芬芳……”
 
大家都说,徐乾清一生把名利看得很淡很淡。徐乾清一辈子不要奖,谁给他个荣誉证书,他都要着急。直到2009年9月,被评为“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这也是他平生唯一接受的个人荣誉。
 
他在遗嘱中这样写道:捐款5万元给钱宁泥沙科学技术奖基金会。把一生的藏书捐献给科研院所,希望这些书籍能继续发挥作用……
 
“我只能算是一个平庸的水利科技工作者,根本够不上‘专家’的称号。这一生辛勤劳累有余而业绩成效甚微,不能不说是终生遗憾。”徐乾清在日记里这样概括自己的一生:“但我尽了我的一切能力,做了我力所能及的工作,无负农民给我的饭,工人供我的衣和生活用品;一生未做对不起社会和周围同志和亲朋好友的事。大概还算是一个可以问心无愧地度过这一生的普通劳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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