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国之所以没有一所像样的现代大学，究其原因，不外乎没有办学自主权，从招生录取到课程设置，样样都被无所不能的家长制的官方牢牢控制，束缚并进而窒息了大学真正按照教育教学规律的独立办学。
□胡乐乐
7月16日，备受关注的南科大首次理事会召开。朱清时校长在向理事会成员报告学校的办学思路和发展规划中提到，首届教改实验班学生入学后，前两年不分专业，由学校安排统一的理工科基础课教学及教育部要求的其他课程。此外，还将设立中共南方科技大学委员会。“另类”的南科大已经彻底被官方“招安”了，走向了一条中国特色大学的不归路？这着实让梦想南科大能够引领中国高教改革未来之路的人士心碎不已。
这一次，并不仅仅是舆论普遍热议的、表面上的理事会成员一半是政府官员，而是它不敢砍掉一些没有必要但官方却要求开设的“硬性”课程，让教的自由和学的自由之学术自由占据其立校、建校、办学之魂。学术自由，向来都是一所校格真正独立的大学必须时刻坚守的核心立场与原则。
理事会只是现代大学制度的一个次要形式，尽管它确实很重要，但它却绝不是最核心的。无论理事会有无抑或强弱与否，现代大学制度的根本之处，对内是学术自由，也就是说，校方要敢于拒绝教育行政部门对其内部事务的指手画脚或强行干预，即包括招生标准、怎样招、谁招、招谁，以及设置哪些课程、课程标准，谁来教、怎么教、怎么学、怎么评价教与学。
对外是大学独立，也就是说，作为公立学校，校方要明白自己与出资的官方的关系绝不是上下级，而是平等的“你出钱，我办学，你监督”。如果资方的要求不符合教育教学规律，那么校方就应该作出严正反应，包括校长辞职，迫使不懂具体办学的政府退出对其有意无意的干涉。
南科大从孕育到今天一路走来，被许多关心中国高教改革之梦的海内外有识之士寄予无限厚望，它自己也口口声声标榜要成为中国高教改革的标杆和旗帜，确实引人瞩目。然而，连具体设置哪些课程都不敢对官方说不，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希冀它能做什么？南科大、朱校长及其学生，要想成为新时代的北大、蔡元培及其学生，那么就必须有强烈的独立意识，以内部团结一致有效抵制外部干涉。惟其如此，南科大这个“幼儿”才不至于还没“上幼儿园”，就被政府“大人”“教育”得毫无个性、思想和主见了。
对于南科大首次理事会，朱清时7月17日在湖南卫视《岳麓实践论》节目中坦陈自己“经历了人生中最纠结的一天”。尽管如此，满怀信心的朱清时还是乐观地表示，如果相关条件满足，法律法规成熟，在10年内可以把南科大建成亚洲一流大学。可是，他不可能不知道，连课程设置自主权都没有，南科大怎么可能在短短的10年中成为亚洲一流大学？
今日中国之所以没有一所像样的现代大学，究其原因，不外乎没有办学自主权，从招生录取到课程设置，样样都被无所不能的家长制的官方牢牢控制，束缚并进而窒息了大学真正按照教育教学规律独立办学。大学里的学术自由，意味着教师有教的自由（包括根据学术至上原则安排教学内容的自由），学生有学的自由（包括不选、不上某些课程的自由）。看来，我们所日夜担忧的“南科一梦”，竟然一语成谶。
时下总是有人拿中国的特殊国情来拒绝包括西方现代大学制度在内的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西方现代大学制度不仅早已创造出来，而且1000年来历久弥新。如果我们中国现在重新摸着石头过河，探索现代大学制度，完全可以预见的是，到头来不过还是学术自由、教授治校、去官僚化、对内民主自治、对外独立自主这五大核心。如此看来，今日之中国，既无必要，也无正当理由拒斥西方早已行之有效的现代大学制度。南科大此前之所以让世人冀望无限，就是因为朱校长力主现代大学制度。如今这棵有希望践行现代大学制度的中国大学独苗开始走向歧途，令人扼腕叹息。
无奈之下，或许唯有另起炉灶，建设一所高起点、高标准、高规格的私立大学，才能突破既有高教体制顽固坚冰的羁绊，开启一条充满梦想、激情与挑战的中国高教改革的新航线。或许，迎请某位热心中国教育的钱财充盈的海内外慈善家，可以在现行体制外出资兴建一所完全独立自主的私立大学？
（作者为中国海洋大学教育系讲师）
《科学时报》 (2011-07-21 A2 观察 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