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据媒体报道，教育部日前向广东省政府发出通知，正式同意建立南方科技大学。教育部要求南科大遵守基本教育制度，学校由广东省领导和管理，经费由广东统筹安排解决。南科大的全日制在校生规模暂定为8000人。
南科大获批正式建立，令关注南科大的社会公众，喜忧参半。喜的是南科大终于获得合法办学资格，而忧的是南科大此前所开启的改革，因获批建立而受阻，用网友们的话说，就是“被收编”。相对而言，忧虑的情绪还要大于喜悦的情绪，因为教育部的批文，明确提到，“南方科技大学遵守《教育法》和《高等教育法》的基本精神，依法办学，遵守国家基本教育制度”；“学校新专业的增设和专业结构的调整，应按教育部有关规定办理”；“全日制在校生规模暂定为8000人”。综合这三条，不少舆论认为，南科大很难推行改革，南科大的办学定位已经偏离以前的“小而精”研究型大学（南科大想成为中国的加州理工学院，而该学院的学生规模只有2000名），同时，南科大拥有的办学自主空间十分有限。
在笔者看来，目前还很难以南科大获批建立，来判断南科大是被“收编”还是继续改革。南科大的改革走向，有待继续观察，这取决于以下三方面。
其一，今年南科大是否继续自主招生。从目前情况看，南科大的招生可能有三种模式，一是类似去年的自主测试、自主招生；二是基于统一高考的自主招生，即高考之后，南科大自主提出申请者的高考成绩要求，并结合申请者的高考成绩、中学学业成绩、大学面试考查进行录取，这种模式与香港地区高校在内地的自主招生方式类似；三是采取统一高考、集中录取方式。如果教育部要求南科大采取第三种模式，就意味着南科大“收编”为一所与其他公办院校一样的院校，失去招生自主权，再加上南科大的专业设置要报批，其“自主招生，自授学位”的改革也就终止了。如果教育部允许南科大采取前两种方式，则表明南科大还可继续探索招生改革，尤其是采取第二种方式，这种基于统一测试基础的高校自主招生方式，是我国未来自主招生改革的方向，如果南科大在内地高校中率先推进，将具有突破意义。2010年北大11名教授建言北大采取的自主招生方式，就是这种模式，后因各种原因未得以实施。
其二，我国是否加快启动教育法律法规的修订。教育部要求南科大依法办学，就被舆论认为是“收编”，这反映出我国教改面临的一个困境，即教育法律法规拖了改革的后腿。由于我国《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下文简称《纲要》）并没有通过立法程序变为教改法案，也没有同步修订现行法律法规与改革要求不适应之处，所以落实国家教改《纲要》，遭遇“违法”的尴尬——教改《纲要》支持的改革，在目前的法律法规中是不允许的。我国教改纲要的制订者显然意识到这一问题，于是在《纲要》中明确提到要启动《教育法》、《高等教育法》等法律法规的修订。可问题是，如果这些法律法规迟迟不修订，教改就根本无法推进。这不但影响到南科大的教改，也影响到我国整体的教改。因此，如果未来几年，我国按教改《纲要》精神启动修订《教育法》、《高等教育法》，建立新的国家教育制度，南科大依法办学，也就依法进行改革；而如果不启动修订，南科大的改革则寸步难行，我国的教改，也就仅仅停留在《纲要》文本中。
其三，南科大章程能否顺利出台。“去官化，去行政化”，是南科大“自主招生，自授学位”改革之外，引人注目的另一改革。这一改革在南科大获批建立之后，能否深入推进，则要看深圳市是否将南科大章程提交人大常委会讨论、审议，变为南科大依法治校的最高宪章。早在朱清时受聘担任南科大校长之初，就曾谈到他的一项重要工作，是制订南科大章程，深圳市有关领导也曾表态。但现在南科大已经正式成立，南科大章程却并没有出台。
要落实学术自治、教授治学的原则，就必须建立现代大学制度，而大学章程则是建立现代大学制度的基本保障——这是明晰政府、举办者、办学者、教育者、受教育者权责的重要法律文本。南科大“去行政化”改革之所以艰难，就因为没有具备法律效力的大学章程。去年深圳制定了《南科大管理暂行办法》，这只是一个行政规章，行政机构完全可以自行解释其条款，因此，《办法》虽然规定副校长由校长提名，再提交理事会任命，可结果却是政府部门出面公选，将选定的人选再交校长象征性地提名。这不就把校长的提名权架空，也把《办法》架空了吗？
因此，按照目前的批文来判断南科大的改革走向，还为时尚早。我们期待教育行政部门、广东省和深圳市，能够以改革的精神，为南科大的改革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否则，如果如此具有改革精神的一所新创大学，很快就收编为一所传统意义的公办院校，那么，公众对教改的信心将大打折扣，整体推进我国教改，就更不可奢望了。
《中国科学报》 (2012-05-02 B1 大学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