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倪思洁 通讯员 牛培强 于乔冰
50多年的争分夺秒,为王德文和他的团队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唯一”和“第一”:全程参加我国核试验生物效应研究的唯一医学专家、国际第一次证实核爆炸光辐射所致特殊部位烧伤规律和特点……
凌晨两三点钟,如果您在军事医学科学院的大院里,看见一位骑着电动车的白发老者,那么,您遇到的正是军事医学科学院里明星式的“银发骑士”、我国唯一一位全程参加核试验生物效应研究的医学专家、放射与辐射医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王德文。
对于王德文来说,凌晨两点才是真正的“下班时间”,尽管这位年近八旬的老者早过了退休年龄。
50多年来,王德文带领团队瞄准世界前沿起跑赶超,使我国核防护水平跻身世界前列;挂牌成立了高新技术武器生物效能评估重点实验室,完成公安和武警系统近百项武器装备损伤效能评估,为新武器的改进定型、鉴定列装提供重要依据……获包括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一等奖、二等奖和6项军队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在内的重要奖项80多个。
“比别人‘多活’10年”
“锲而不舍、持之以恒,自讨苦吃、其乐无穷”,在王德文堆满了书的办公室里,这样一句亲笔写的座右铭,醒目而引人深思。
王德文的时间观念与众不同,为了挤出FC碰碰胡老虎机法典-提高赢钱机率的下注技巧时间,他甚至算出了一本时间账。“我每天多工作4个小时,50年核算下来,就相当于能够多工作将近10年,这样我就比别人‘多活’了10年。”掐指算起这本时间账时,王德文笑容满面。
时间,时间。由于实验样本要在第一时间内被解剖分析,所以每次实验都在争分夺秒。直至今日,王德文和他的科研团队一直在与时间赛跑。
十年前,一项重要实验进入关键阶段,两个星期,王德文熬了6个通宵。学生们看见导师每天都在吃止疼药,而且剂量不断加大,直到最后药物已经不起作用了,他才不得不让学生搀扶着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令医生们都惊呆了——肝转氨酶比正常值高出80倍。
王德文的团队里,四分之三的研究人员都是姑娘,但在他的影响下,这些“娘子军”也在争分夺秒地奋力拼搏。王德文还记得,曾经有一次在盛夏的戈壁滩上,一次最大当量的核爆炸后,大家穿戴厚重的防护服,昼夜不停地对大量实验动物进行剖检。当时,地表温度达82摄氏度,蒸烤了几个小时的动物死尸,肚子胀得像皮鼓,一刀下去,“噗”的一声,恶臭的腐烂物喷得满身满脸,但没人当回事,擦干脸,抓紧时间继续干。
“只有舍得豁出命,才能拿到别人没有的成果。”这句话,已经成了王德文自勉和鼓励青年一代的名言。
50多年的争分夺秒,成就了王德文和他的团队。从当初核试验病理分队最年轻的小队员,到如今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王德文带领着团队始终在核武器效应、放射病理学、新武器效应、反恐怖应急救援领域坚持着。
这样的坚持,为他和他的团队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唯一”和“第一”:全程参加我国核试验生物效应研究的唯一医学专家;以“突出贡献者”身份获得我国医药卫生领域迄今为止唯一的科技进步特等奖——“战时特种武器伤害的医学防护”;国际第一次证实核爆炸光辐射所致特殊部位烧伤规律和特点;第一次完成了核爆炸最后一种致伤因素——电磁脉冲的致伤效应规律研究……
“抢”回来的标本
王德文带领团队创造的“唯一”里,有一个最令他骄傲的——“军事医学病理博物馆”。这个放满了尸体的博物馆,也承载了厚重的军事医学研究历史。不少尸体还是科研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抢”回来的。
上世纪70年代,在一次地面核试验后,王德文率车组前进到距爆心最近的不足100米的地方,发现布放动物的掩体已经被炸塌,实验动物的尸体一时难以回收。于是,王德文决定人工挖掘,抢收动物尸体。当时,在场的4名同志都争着要去挖,为了使大家少受核辐射伤害,王德文大声喊道:“我已经有孩子了,我留下,其他同志后撤。”
从1964年第一次核试验开始,每一次参加核武器生物效应试验时,王德文都要精心把有价值的实物标本分门别类地留存。为了能收集到实战标本,他在出差时,宁愿丢弃个人贵重物品,也要把腐烂的尸体标本带回来。这种行为,经常把路人吓个半死,也把他看成“疯子”一样的白发老头。
特殊的工作性质,科研人员时常要和尸体打交道,这些在旁人看来恐怖和恶心的尸体,在他们心中是无价之宝。
“这是核爆炸后留下的狗的尸体。”走进博物馆,王德文就掏出绿色的激光笔,为参观者介绍每件尸体标本的意义。
中国核现场的标本存世稀少,但这个博物馆里收藏着几件镇馆之宝——完整的核试验动物标本。截至目前,博物馆已收集了4000多件藏品,军委总部首长、33个国家代表团以及5000多名学生等先后来此参观。
“我有一个梦想,就是为国家和军队建成具有现代化水平的军事医学博物馆,让一件件标本、实物像警钟那样告诫后人:远离战争,珍爱和平。”王德文说。
古怪的“老爷子”
在生活中,王德文的“抠门”是出了名的。“别人一个钢镚掰两半用,王教授一个钢镚能碾成面粉来用。”这是放射与辐射医学研究所实验室王少霞对王德文的评价。
为了省时省钱,王德文已经自己给自己剪了40年的头发。现如今,王德文的手提电脑、手机都还是10多年前的“老古董”,电脑还用掉了好几个键。作废的打印纸他也一定要留下来,裁成便签好记东西。
“王教授的钱都哪去了?”这个问题,他的学生王少霞再清楚不过。“夏天的时候,王教授常常会自掏腰包,骑着电动车去给站岗的小战士们买西瓜。”王少霞玩笑着说,“战士们跟王老特别亲。在军事医学科学院,跟站岗的战士说是来找‘王老爷子’的,肯定会一路畅通。”
对于身边的人,王老爷子都非常热心。他随时可以轻松地记起实验室里每位成员的出生年月、籍贯、家庭情况。
不仅对自己身边的人好,对素不相识的人他也时常出手相助。2005年冬天,一位河北老农民到北京卖土特产,时值寒冬,老人家被冻得脸手通红,王德文正好路过,看着心疼,就全买下来,还给了老人回家的路费,反复嘱咐老人家“早点回去,这么大年纪别再冻病了”。老人满含热泪感激不尽,王德文对老人家说“我们是朋友,不用客气”,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个“老朋友”。
如今,在他的办公室里,只要有客来访,王老爷子都会从书堆中站起身,张罗着招待客人。
“和他待在一起很轻松,我们真的很佩服他,也很心疼他。他真诚地对待每个人,这种热情形成了我们团队的核心凝聚力。”王德文的博士生、放射与辐射医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左红艳感慨。
如今,在老爷子的引导下,他的团队成员们各有所长,在工作中和谐地互助互补。而老爷子,依旧会在凌晨两三点钟下班,骑上电动车,与时间赛跑。
《中国科学报》 (2015-01-09 第5版 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