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金砖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6/6/16 9: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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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求学路上走出的核武器专家
记陈能宽院士与西南交大

陈能宽

■本报通讯员 许金砖

5月27日12时,中国核武器事业的奠基人之一、“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国科学院院士陈能宽因病逝世,享年94岁。噩耗传到位于成都的西南交通大学,全校师生万分悲恸,纷纷以各种形式缅怀这位杰出校友。自1942年进入国立交通大学贵州分校(现西南交通大学)矿冶系学习以来,陈能宽已与西南交大结缘74年。

据不完全统计,西南交通大学在平越期间的人才培养迸发出巨大能量:姚桐斌、陈能宽2名“两弹一星元勋”(全国23名),肖纪美、佘畯南等9名院士,勘察设计大师胡惠泉,社会活动家杨纪珂等上千名专家学者。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矿冶系1943届毕业生中,一个班出了三位院士:中国科学院院士肖纪美、徐采栋,中国工程院院士邱竹贤。

在交大,陈能宽收获了知识,收获了爱情。让我们把目光投向1942年,走进陈能宽心之所系的母校。

1942年初,第九战区代司令长官薛岳指挥军队取得长沙大捷,英国《泰晤士报》称:际此远东阴云密布中,惟长沙上空之云彩,确见光耀夺目。这次胜利为长沙赢得难得的和平。这一年,湖南长沙雅礼中学公告保送生名单,陈能宽以优异成绩(平均分为92.05)名列其中。19岁的陈能宽,意气风发,翩翩少年,人生第一次远离故土、远离家乡,前往梦寐以求的国立交通大学贵州分校。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西南交通大学被迫从河北唐山辗转内迁,经湖南湘潭进入贵州平越(今为福泉)。陈能宽入学之时,交大已在平越办学4年之久。走进交大的陈能宽,学号被编为C19。他面对的是这样一幅学习生活场景:随着起床钟声敲响,寂静的山城顿时沸腾起来,大小操场上,爱好体育运动的小伙子们,龙腾虎跃,一片喧闹,福泉山下,古城墙上,同学们三三两两,读外语、背公式,一片琅琅书声。太阳渐渐升高了,大家夹着书本,拿着学习用品,争先恐后地涌进教室、实验室、图书馆,有的聚精会神地听教授讲课;有的认真细致地搞试验、做作业。傍晚时分,大家三五成群,漫步在藜峨山麓、犀牛滩旁,纵情高歌,指点江山,尽兴地倾诉着共同的心声……

办学条件简陋,但交大的严谨治学、严格要求之风丝毫没有松懈,考试没有人监考,而考场秩序井井有条,期末考试考了59分(60分及格),还有一次补考的机会。如得分不超过40分,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了。作弊开除,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如上午考试作弊,下午出布告开除,第二天就得离校。在这样近似严酷的学习氛围中,陈能宽接受了系统的学习训练,度过了难忘的两年平静岁月。两年的基础课程学习中,陈能宽的英语得了81分,由李斐英教授执教;得了92分的微积分由黄寿恒教授执教。李斐英教授和黄寿恒教授,加上罗忠忱、顾宜孙、伍镜湖,被尊称为“交大五老”,正是他们开创了学校“双严”传统。

1944年,日寇入侵贵州,在来不及确定迁移地点和教育部又未拨款的情况下,11月16日,学校当局布告全校,暂时停止上课,师生自行到重庆集中。教授们公推顾宜孙、王钧豪两位教授先去重庆联络校友,寻找新校址。陈能宽和其他同学一起,卖光了除被子及换洗衣物以外的东西,筹集路费,步行20余天才到重庆。1945年1月下旬,在复课准备工作就绪后,学校登报通知师生齐集璧山丁家坳,2月15日,正式开学授课。学校自1944年11月宣布再度迁校,到1945年2月15日在新校址上课止,历时3个月。

新校址在离重庆主城区80公里的丁家坳。同学间流传一句名言:“只要一盏灯、一张凳”,意味着只要求晚上能有盏能看书和做作业的灯,有一张能坐的凳子,挑灯夜读如此而已,别无他求。到了三、四年级,则都上各自的专业课了。陈能宽所在的矿冶系,矿山测量由王叔海教授执教;地质学和选矿学都由何杰教授执教;矿物学、试金术和岩石学都由蔡承云教授执教;矿藏学由李唐泌教授执教;探矿、开矿、采矿方法等均由谌湛溪教授执教;钢铁冶金、非铁冶金、冶金计算和金相学都由王钧豪教授执教。

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1946年6月初,学校在重庆璧山送走了辗转流亡期间的最后一届毕业生115人,其中,就有以优异成绩毕业的陈能宽。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在校期间,陈能宽与同年级的土木系女生裴明丽相知相恋,并于毕业这一年在璧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两人相濡以沫,相伴终生。

战乱后的中国百业凋敝,陈能宽面对的是与理想严重脱节的现实,他积极寻求出路,次年,他与妻子考上了由政府资助的自费留学,远赴美国耶鲁大学。在耶鲁大学,陈能宽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获得了硕士学位。此后,他的故事就为广大读者所熟知:1955年毅然回国、1960年奉命参与核武器研究,1964年原子弹爆炸成功、1967年氢弹爆炸成功……直至1999年9月18日,在人民大会堂,他从江泽民总书记手中接过“两弹一星”功勋奖章,陈能宽走过了一条许身报国的道路。

陈能宽因特殊的工作性质,隐姓埋名几十载,在恢复身份后,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之后,每逢重要节庆、校友聚会,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参加。陈能宽也数次回到母校,为师生讲学、为交大发展鼓劲。

1991年,西南交通大学北京校友会举行年会,有人邀请陈能宽坐主席台,他婉拒了,他说,校友再大也是学生,下面还有几位部长、副部长也是学生。陈能宽还说了一句让交大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别人都说,唐院(西南交大前身恢复重建于唐山)是东方的康奈尔,我希望20年之后人们称康奈尔大学是西方的唐山。

1996年、2001年,西南交通大学的100周年、105周年校庆,陈能宽都以七十多岁高龄出席,给母校师生以巨大鼓舞。1996年,陈能宽回校参加百年校庆时说:“每一个人都应有强烈的民族责任感。我们抗战时期之所以能在窑洞里潜心读书,就是抱着要振兴祖国的坚定信念。”关于如何把交通大学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学,他说:“关键在人才,关键在多出教学科研成果!今天母校的环境已是今非昔比了,交大青年应有很强的民族责任感,有爱国奉献、开拓创新的精神,要想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学,就必须造就一批一流的拔尖人才!”

在2016年5月15日的西南交通大学建校120周年校庆纪念大会上,师生没有见到高大儒雅、谦逊温和的陈能宽学长。12天后,不幸的消息传来,交大永远失去了这位让人尊敬的老学长。

《中国科学报》 (2016-06-16 第8版 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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