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创“夏道行函数”的夏道行院士，在解析数论尤其对“哥德巴赫猜想”作出重大研究成果的潘承洞，系统与控制科学家、中科院院士郭雷，在密码学中做开创性贡献的王小云院士，被称为“中国金融数学开拓者”的彭实戈院士......

在山东大学数学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星光璀璨。据统计，至今，山东大学数学学科已经培养出多位院士。自2016年“未来科学大奖”设立以来，共评选出4位“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奖”获奖者，有2位获奖者来自山东大学数学学科，分别是2019年大奖得主王小云、2020年大奖得主彭实戈。

山东大学何以频出一流数学家？在今天数学与交叉科学的“春天”到来之际，山东大学又是如何保持优势、持续引领？近日，《中国科学报》专访山东大学校长樊丽明，她讲述了山东大学数学人才辈出及学科领先背后的“秘密”。

《中国科学报》：山东大学数学学科走出了很多数学家，山东大学是如何培养人才、留住人才的？

樊丽明：的确，比如，夏道行、郭雷、彭实戈、王小云等院士都是数学家中的优秀代表，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他们的成才都是对山大教育质量的肯定。学校在培养人才、留住人才方面，主要有以下几点做法：

首先是有良好的历史传承，以及致力营造良好的人才成长环境。山东大学厚植齐鲁沃土，深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滋养，我们从知识传授和环境造就上双管齐下，建设传承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最具代表性大学，数学研究尤其需要踏实稳重的心态、戒骄戒躁的素养，学生在这里深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熏陶，踏实努力、基础扎实，为未来的发展打下了牢固的根基。

事实上，不仅是数学学科，每一位山大学子都承载着历久弥新的“山大基因”。我觉得这种基因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以“正心术、敦品行、明伦理、知大体”为立学立身箴言的家国情怀；以“为天下储人才，为国家图富强”的担当精神；以基础扎实、作风朴实、工作踏实为标识，肯吃苦、能奋斗、不怕累，在祖国建设各条战线上贡献力量的崇实品格；以“学无止境、气有浩然”的校训为引导，“做大学问，出大成果，有大胸怀，成大学者”的创新素养。山大人时常问的问题是，当国家有需要时，我们能做什么？

其次，我们致力“培养中国最优秀的本科生”，这是我们人才培养的长期目标和战略选择。比如王小云，她本科、硕士和博士均就读于山东大学。她曾在一次访谈中谈到，在学期间山东大学数学院的潘承洞、郭大钧、莫叶、袁益让、孙纳正等在当时为数不多的教授坚持为本科生上课，为学生打下了深厚的专业基础。直到今天，山东大学教授一直坚持为本科生上课，这为学校人才培养质量提供了根本保证。

在选人和留人方面，我们搭建了人才发展的平台，用人尽其才，引得凤凰来。我们打破“一刀切”，因学制宜选用人才。不同学科对人才考评不尽相同，之前各个学院通常受限于每年的招聘或岗位晋升计划，在选人用人上难免缩手缩脚。我们赋予了学院、教学科研单位充分的信任和自主权，根据学科差异和岗位特点，进一步细化不同类型教师职务评价指标，自主制定各有侧重的分类评价标准，确定科研业绩等效替换条件，避免“一把尺子量到底”。

此外，我们构建了“顶尖人才—领军人才—青年人才—后备人才”四个层次衔接有序的杰出人才体系，将学术水平、发展潜力和学术影响力等作为选留人才和提供支持条件的重要评价依据，这为留住人才及人才的后续发展畅通通道。

《中国科学报》：潘承洞先生的数论、王小云院士的密码学，以及彭院士的金融数学等都处在国内领先水平，是开创性的工作，山东大学在鼓励原始创新、重视基础数学研究方面是如何做的？

樊丽明：其实您提到的这几位数学家的研究成果都不是硬性任务规划出来的。他们的研究都是兴趣使然，正是在一个宽松的环境里，他们的兴趣得到了鼓励。当年王小云读博士的时候，要从数论转向密码学研究，她的导师潘承洞先生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和支持，并给她介绍密码学领域的专家。经过十多年的潜心研究，她才获得了重大突破。

彭实戈在金融数学领域的研究则是起源于他对随机控制理论的钻研，在他获得随机控制领域的突破性成果的时候，他出于对新知识、新现象的好奇和敏感，关注到了别人忽略了的“小问题”，在他穷追不舍的钻研中获得了后来被公认为金融数学领域全新工具的“倒向随机微分方程”。

而他本人当时却完全不知道这个数学“小”结果与金融有这样大的联系，只是凭着兴趣和直觉，乘胜追击，很快发现了“非线性Feynman-Kac公式”。至于后来他创立的g-期望、G-期望等非线性数学期望，都是由于他的“奇思异想”和对探索新知的浓厚兴趣而发现的，而且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些数学结果后来会成为风险度量的全新数学工具。

我们因材施教，注重个性发展，探索拔尖人才培养。在教育部拔尖创新人才试验计划的支持下，学校于2010年成立“山东大学泰山学堂”，，由彭实戈担任院长，每年从全校遴选75名左右最优秀、最有研究兴趣和培养潜力的本科新生，配备最高水平的师资为他们授课，担任他们的导师，采用国际一流的教材，聘请海外名师来授课，支持学生海外访学。

其实，山东大学很早就在数学学院设立“潘承洞班”“华罗庚班”培养基础数学领域的优秀学生；依托数学学院和经济学院的交叉融合，设立“彭实戈班”培养金融数学专业的交叉学科人才，通过这些探索，培养了一批拔尖卓越的数学人才。

《中国科学报》：前不久，山东国家应用数学中心揭牌，这是科技部首批13家支持建设的国家应用数学中心之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家级平台。学校将在开展数学交叉研究应用方面有哪些特色做法？

樊丽明：正如刚刚所说的，彭实戈和王小云的团队都是数学与交叉研究的典范。他们的研究起始于对数学最原始的兴趣，获得了数学最基础的理论突破，从而带来了最前沿的原创性成果和技术。

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交叉融合发展趋势明显，很多“卡脖子”难题其实是数学问题，由山东大学牵头成立山东国家应用数学中心，就是希望充分依托山东大学在应用数学领域的优势和特色，聚焦国家和山东省在关键领域的重大需求，构建以数学学科为引领，以学科交叉为驱动力的科技创新体系，开展金融数学、密码数学、海洋数学、生命数学、智能控制等问题的研究工作，这对推动数学与相关领域实质性交叉融合，服务科技转型和经济建设。

《中国科学报》：交叉研究离不开产业界，在您看来，如何促进数学界与产业界的融合？

樊丽明：其实不仅仅是数学要与产业融合，其他学科也要融合。如果作为最基础的数学科学能与产业融合，就说明这个产业已经走在创新的路上了。照抄照搬别人的技术一般是用不到数学帮忙的。只有需要自己探索和创新的时候，才会发现需要数学的支持。越是前沿的探索越需要大量的数学，甚至催生出前沿的数学。

山东大学一直鼓励数学与产业融合，我们的校友企业大多都与相关学院有密切的合作，产学结合、相互促进。

中泰证券对彭实戈团队的金融数学研究的支持就是典范。2008年，中泰证券与山东大学共同合作成立了“中泰证券金融研究院”，每年金融研究院的师生都会承担一批中泰证券各个业务部门提出的前沿应用课题，既解决了金融领域的实际问题，又培养锻炼了我们的学生，山东大学中泰证券金融研究院牵头成立的“金融数学八校联盟”，被誉为金融数学领域的“黄埔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