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5日上午,我接到师弟、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刘武的短信,获悉我们的导师吴新智先生于前一天晚上在家安然去世了,终年93岁。虽在常理之中,却也在预料之外,深感悲痛。我因在南方出差,不能中断行程,只好向北默哀并三鞠躬以致哀悼。遗憾无法参加先生的告别仪式,希望能用文字追忆先生。
在先生面前,我是不孝弟子,早已将所学归还先生,学业已废。我不能像刘武那样师从先生,学有所成,修成正果,追忆的文章也有系统和学问。我就追忆在做学生期间吴新智先生和我之间发生的几个不能让我忘怀且对我人生有重要影响的故事。
中国解剖学会1984年学术年会于10月19日至24日在郑州举行。在这次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吴汝康先生和吴新智先生。在此之前,我在江西医学院读书期间,在解剖学黎屏周教授、儿科学唐家琪教授、妇产科学毛成德教授的指导下写了三篇论文,其中,黎屏周教授指导的《国人发旋的观察》一文被中国解剖学会大会选为宣读论文。在写论文期间,黎屏周教授循序善诱地将我引上了体质人类学的道路,吴汝康、吴新智先生已然是我心中光辉的偶像。吴汝康先生当时是中国解剖学会理事长、大会主席。在我宣读论文前后,黎屏周教授专门把我引荐给两位吴先生并作了简短交流,我很紧张。但见到两位吴先生那么平易近人,这种反差感在我内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此后,我报考了两位吴先生的研究生。在许多同学收到复试通知书的时候,我收到了吴新智先生的亲笔信。吴先生在信中说,我已经上了分数线,由于在郑州大会上听过我宣读论文,就不用复试了,让我等正式录取通知书就可以了。收到吴先生的亲笔信,我如在梦中一般,好事来的这么简单?我心中充满了亲切感和幸运感。
我到古脊椎所上学的第一个春假后,从家里带了一包江西老家的土特产,香菇、笋干之类的东西,诚心诚意上门给吴先生拜年。我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吴先生家的门,吴先生开门后发现我手中提了一个包,非常严肃地对我说:“你把手中的包放在门外再进来。”我怎么解释都不行,只好尴尬地把一包土特产放在门外,空着两手进门,说了一些拜年的话就出门了。出门时,吴先生又慈祥地说道:“研究所食堂伙食不好,这些土特产你们自己可以做菜吃。”我心里一阵凉一阵热,半天回不过神。从此,我再没有上先生家拜年了。
吴先生当时是研究所副所长,分管研究生教育工作。我从研究生院回到研究所后向他汇报,我在研究生院时当了学生会的干部,回所后同学们可能还会选举我当学生会干部,该怎么办。吴先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学生时期还是集中精力学习,研究生毕业后去国外深造,回来后如果还想做一些管理工作,他可以帮我安排。我听了后感觉像父亲与我谈话一样,而且我还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孩子。
后来,研究所负责研究生教育的刘玲玲老师召集同学开会,我知道是为了成立研究生会的事,两次都故意缺席。第三次会议,刘老师特地给我打招呼说,这一次不能请假。我参加了,大家还是坚持推选我当学生会主席。我说,如果大家连续听我的话三次,我就听从大家的。我说,“大家全体起立,坐下”“全体再起立,再坐下”“再起立,再坐下”,大家当即都做到了。于是,我只好服从了。当时,朱敏刚入学成为张弥曼先生的博士生,我还是建议请朱敏当主席,我当常务副主席。
某天中午,吴先生找我去办公室谈了许久。先生对我说:“你这一届有两个学生,科学院的政策只能留一个,你是男同学(另一位是女同学),又有开创精神,而且你的研究方向最好是和医学结合,最好是到医学院去,如果你的方向坚持做下去,有可能能做出重量级的工作。”我明白,我只能离开研究所了。后来,中科院科技政策局录用我时找吴先生征求意见,吴先生给了很多肯定的评价。
吴先生现在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他那么严肃、严谨、严格,又那么慈祥、和蔼可亲。他是我的导师,是我的长辈。
(作者系中科院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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