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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阳院士追忆恩师吴孟超 |
他叮嘱:“肝癌只靠开刀不行,要把科研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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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1996年,德国慕尼黑,一个北风呼啸的雪夜。王红阳终于盼来了那阵敲门声。她打开门,只见一位个子小小的老先生,头发、眼镜、衣服、鞋子上都落满了雪花。这位已经70多岁的老人,正是“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
他来不及掸去身上的雪,就对王红阳说:“我来看望你,也想请你回国。”
多年前,吴孟超和老师裘法祖两位先生联名推荐王红阳赴德国留学。如今,吴孟超又亲自来德国看望王红阳,邀请她回国,共同建设一家新成立的肝胆外科医院。
如今,王红阳已成长为著名肿瘤分子生物学家,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王红阳(左)与吴孟超合影 王红阳供图
1987年,还在长征医院工作的我被借到第二军医大学举办的中-德医学协会年会,做会议秘书工作。会后,担任大会中方主席的吴孟超先生找到我,说有两个去德国留学的名额,他和他的老师裘法祖先生联名推荐我去。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事情,就问他为什么。吴老说:“这次会议,你给我的印象很深,你外语水平不错,工作认真细致,科研思维也好,我们的肝癌研究需要你这样的苗子。”
我这一去就是8年。1996年时,我还在德国马普生化所工作,突然接到吴老的电话,说他刚在德国开完会,要来看看我。那是一个大雪天,气温已经低到零下20多度,大风呼啸,路上都是冰雪。吴老从下午4点出发,一直到晚上10点才到我这里。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全身都落满了雪花,已经近乎一个雪人了。
他一见我就说:“我向学校党委汇报过了,想要把你请回国内,或者能以不同的方式为学校做工作。这次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
原来,吴老当时正在国内建设一所全新的医院:东方肝胆外科医院。这个医院的前身,只是上海长海医院的一个小科室。因为医术精湛,科室在上海甚至全国已经很有名气了。但越是这样,吴老就越感到难以满足全国各地病人的需求。
吴老常常讲,肝癌是中国人的“国病”,全世界有一半的肝胆肿瘤病人都在中国,小小一个科室,救不了这么多人。于是吴老向上级部门提出申请,在组织领导的支持下,先是以“院中院”的形式,在长海医院内部成立了一个肝胆外科医院。3年后,也就是1996年,又成立了单独列编的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吴老来找我,就是希望我能回去,为这所新成立的医院做些事情。
我的主要工作是肝胆肿瘤基础研究和应用转化研究。吴老身为临床医生,却非常重视基础研究。他常常说:“肝癌只靠开刀不行,要做FC碰碰胡老虎机法典-提高赢钱机率的下注技巧的科学研究。”“如果搞不明白肝癌的发病机理,就算把肿瘤切除了,也还是会复发。”他亲眼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一心想要帮助病人解决真正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一家外科医院里建立好几个实验室,支持许许多多学者在这里做科研。
尽管我在德国还有一些课题没有完结,指导的学生也还没有毕业。但我无法回绝吴老这样的邀请,很快就选择了回国。最开始两年,我必须中国、德国两头跑,工作非常忙碌,常常在实验室里一呆就呆到深夜。这些吴老都看在眼里,有时他会亲自送来一篮水果,或是让他的秘书来给我送点吃的。这都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后来,吴老和我在德国的导师,马普生化所阿克塞尔·乌尔里希(AXEL ULLRICH)教授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一拍即合,共同推动成立了中德合作生物信号转导研究中心。借助这个平台,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已经派遣了数十名青年学者到国外进修深造。
对同事,对学生,吴老总是非常关心的。但不管是谁,都不能对工作不负责任,更不能对病人不好、浪费病人的钱。如果触碰了这两条底线,他是真的会非常生气。那时你就会看到,平时那样和蔼可亲的一个人,眼睛也瞪起来了,声音也高起来了。其实现在想想,他“训人”时的措辞也没有多么激烈,但就是这种对比,让大家敬畏不已。
众所周知,吴老97岁才正式退休。可他还说:“我虽然退休了,但是还可以给病人看病嘛。”所以直到那时候,他其实还在坚持出门诊。他真正停止看病,是在自己病倒之后。
除了看病、开刀,我们不知道吴老还有什么其他的爱好。他说过,他小时候家里很穷,从小就靠割胶讨生活,没有什么爱好和才艺。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一夜,包括我在内,20多名学生、工作人员和他的亲属都在病房里,轮流值班陪伴着他,渡过这最后的一段时光。
我们都知道,没有吴老,就没有我们脚下的这所东方肝胆外科医院,也没有我们这些人一代代的薪火相传。他是开拓者,也是领路人,在我们心里,他从未走远,也不会走远。他要看到中国人甩掉肝病帽子,他要看到健康中国胜利建成!
(中国工程院院士王红阳口述,记者李晨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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