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篇经过3位同行评审、发表在开源期刊《疫苗》上的论文引发众怒。

论文作者通过分析荷兰疫苗不良反应登记处的数据，得出结论称“新冠疫苗每成功预防3例死亡，就会造成2人死亡”。

文章一发表便遭到强烈抗议。包括《疫苗》创始主编在内的多位国际病毒学和疫苗学专家辞去该刊编委会职务。压力之下，《疫苗》对该文表达了“关切”，并提醒读者谨慎引用该文。

目前，该论文已被撤稿。论文作者之一Harald Walach所属大学波兰波兹南医科大学也在最近正式宣布将其解雇。

然而，该论文虽然仅上线几天时间，但有超过50万人浏览，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难以挽回，堪称近年来影响最恶劣的研究论文。

一个“输入垃圾、输出垃圾”的典型案例

6月24日，《疫苗》杂志（瑞士MDPI出版社于2013年创办的开放获取期刊，2021年影响因子4.422）发表了一篇以《新冠疫苗注射的安全性——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这一政策》为题的论文。

很快，它便成为风暴焦点，遭到科学界以及该刊部分编辑人员的强烈抗议。

“这篇论文是一个‘输入垃圾、输出垃圾’的典型案例！”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疫苗数据链和研究小组负责人Helen Petousis-Harris在阅读了这篇论文后辞去《疫苗》编辑一职。

论文作者利用针对120万以色列人的一项研究数据，计算了接种疫苗可预防的新冠死亡人数。他们估计，每接种1.6万人才能预防一例新冠死亡。

针对这一数据，知名病毒学专家、香港大学生物医学学院教授金冬雁在接受《医学界》采访时指出，在全球范围内，以色列的百万人新冠死亡数较低，并不具代表性。他们采用了错误算法，得出以色列接种疫苗减少死亡效益不高的错误结论。

论文中，为计算疫苗副作用“造成”的死亡人数，研究人员采用了欧盟关于荷兰分发的疫苗剂量数据，以及来自荷兰药物不良反应报告数据库的数据。

对此，此次辞任编委之一、曾参与研发牛津—阿斯利康新冠疫苗的牛津大学詹纳研究所免疫学家Katie Ewer说：“这些数据被滥用了，因为它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假设，即所有接种疫苗后发生的死亡都是由疫苗引起的。”

在荷兰药物警戒中心（Lareb）的系统中，任何人都可以提交疫苗接种后发生的不良事件的报告。该数据库中存在的报告并不能证明疫苗引起了不良事件或死亡。同时，Lareb注册处的网站清楚地指出：该不良事件报告并不意味着因果关系。

不止如此，荷兰Lareb的科学研究负责人Eugene van Puijenbroek也给《疫苗》编辑部发邮件批评该论文，并要求更正或撤稿。

“认为所有致命结果都有因果关系的报告根本不符合事实。”van Puijenbroek指责道。此外，作者在提交的文件中称荷兰（注册处）的数据，特别是致命病例，是由医学专家证明的，“这一点完全错误”。

然而，作者利用该数据库“发现”：每10万例疫苗接种中就有16例严重副作用，且每10万人中有4.11~10例致命副作用。

“接种疫苗会预防3例死亡，但我们不得不接受它造成的两例死亡。”论文作者写道，并由此认为需要重审疫苗接种政策。

需要说明的是，该论文作者并未接受过任何疫苗学、病毒学或流行病学方面的培训。三人分别是：

自称是波兰波兹南医科大学健康研究员的临床心理学者和科学历史学者Harald Walach；德国施魏因福特Leopoldina医院研究生酮饮食治疗癌症的生理学者Rainer Klement；以及荷兰霍恩德尔卢的独立数据研究者Wouter Aukema。

影响恶劣的论文如何通过专家评审？

6月25日以来，至少已有6名科学家辞去《疫苗》副主编或编辑的职位。

辞去该刊编辑职务的其他科学家还包括：西奈山伊坎医学院病毒学家Florian Krammer，密歇根大学流行病学家、《疫苗》创始主编Diane Harper、澳大利亚默多克儿童研究所免疫学家Paul Licciardi、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彭博公共卫生学院呼吸病毒学家Andrew Pekosz。

迫于压力，6月28日，《疫苗》杂志对涉事论文表达了“关切”。

该刊总编辑Fanny Fang给编辑委员会成员写信说，已经对该论文展开调查。“我们正以最严肃的态度处理此案，并致力于迅速纠正科学记录。”

同一天，《疫苗》的编辑还发表了一篇有关涉事论文的文章。他们称：“主要的担忧是对新冠疫苗接种工作和数据的不实表述。”

然而，6月29日，3名作者却对《疫苗》表示的关切提出了反驳。他们认为自己将Lareb的公开声明解读为：“那些显然没有任何基础的报告已被删除，这样最终的数据库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可靠的。”

此次事件中，令人惊讶的是，该论文的3位同行审稿人（其中两位匿名）在简短的评论中并没有对作者的方法提出任何实质性的批评。

评审人之一、德国卡尔斯鲁厄理工学院生物化学系主任与生物界面研究所所长Anne Ulrich甚至称，作者的分析“是负责任的表现……没有方法上的缺陷……其结果被解读为必要的警告”。

一位匿名审稿人写道，这份手稿“非常重要，应该立即出版”，但几乎没有提供其他评论。

“从他们的评论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们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如果你没有让一大批（疫苗安全方面的）科学家参与研究或是手稿审查，那就是疏忽。”Petousis-Harris说，“如果（论文）被撤销……那么我仍然很高兴成为团队的一员。”

然而，《疫苗》并未对该刊如何选择同行评审人员等一系列问题做出回应。7月2日，该论文已正式撤稿。

参考资料：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21/07/scientists-quit-journal-board-protesting-grossly-irresponsible-study-claiming-covid-19

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1/06/29/paper-claiming-two-deaths-from-covid-19-vaccination-for-every-three-prevented-cases-earns-expression-of-concern/

https://www.mdpi.com/2076-393X/9/7/72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