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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敌环伺!中国量子计算创业仍“是一场远征” |
相关创业者宜“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
在推动量子计算实用化的创业赛道上,国内外差距是越来越小,还是越来越大?
这一问题,或许可以从一个侧面获得答案。
我国第一家以量子计算机研制、开发及应用为主营业务的初创公司——合肥本源量子计算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本源量子)成立至今已近5年时间。本源量子创始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郭国平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说,这5年来,他越来越焦虑,“头秃指数”不容乐观,“发量一年不如一年”。
“冰火两重天”
圈内和圈外人看待中国量子计算赛道的创业,可谓“冰火两重天”。
从圈外来看,我国量子计算创投很热闹。自2020年以来,已有多家初创公司拿到数目可观的投资或实现多轮融资。前沿科技咨询机构ICV统计数据显示,仅去年一年,全球量子计算公司共实现融资26.91亿美元,比过去10年量子计算领域融资总和还要多。
声称在量子计算和量子通信领域均有“核心技术储备与产品研发能力”的国开启科量子技术(北京)有限公司,成立1年多就拿到5000万元融资。
专注于“核磁共振桌面量子计算机自主研发”的深圳量旋科技有限公司在2020年11月下旬至2021年1月中旬不足两个月时间内,就接连拿到了A轮和 A+轮两轮融资,每轮融资金额达数千万元。
号称“国内首家光量子芯片及光量子计算机公司”的上海图灵智算量子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图灵量子),成立仅1年就连续融资3轮,融资额累计超过5亿元。
本源量子也在近期完成股权融资,估值达数十亿元,成为中国量子计算创企中的第一个“独角兽”……
热闹归热闹,但这些初创公司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难以实现盈利。
以本源量子为例,郭国平告诉《中国科学报》,尽管他们在量子计算产品和技术应用方面已初见曙光,并在2021年实现了数千万元的营业额,但每年一两亿元起步的研发费用让他们“入不敷出”。这种情况可能还要持续很久。
“本源量子可能未来10年都不会盈利。”郭国平直言,“有人来问投资的事,我们都会告诉他们,量子计算是一场‘远征’,要看好它的长期前景,也要允许短期内无法带来盈利。”
长期“陪跑”
事实上,当前国家各类基金、民间资本对量子计算投资热度不减,投资者还是有利可图的。一位不愿公开身份的投资人告诉记者,如果投资介入较早,量子计算初创企业后续轮次的投资可期,待时机合适、有序退出还是能赚到投资收益的。也有投资人坚定看好量子计算的远景,愿意长期“陪跑”。
发轫于中科院西安光机所的中科创星,是我国首个专注硬科技创业投资与孵化的专业平台。其创始合伙人米磊告诉记者,自己属于后者。
“计算技术和算力,就像土地之于农耕时代、石油之于内燃机时代,未来的技术之争少不了算力之争,而量子计算有望成为核心资源。”米磊告诉《中国科学报》,“一旦量子计算实现突破,脱颖而出的量子计算企业市值就应该对标英特尔、英伟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鼓励并支持这样的企业发展壮大呢?”
中科创星在2019年参与了本源量子天使轮融资,如果按照本源量子现在的估值来算,这笔投资已经为中科创星带来了十数倍甚至FC碰碰胡老虎机法典-提高赢钱机率的下注技巧的回报。但米磊并不急于“收线”。
“投资本源量子就要以10年以上为周期布局,要抱着长期奋战的态度,到2030年拭目以待。”米磊说,这就像下围棋,他喜欢多看几步,“我和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佐斯观念一致,就是要关注长久发展保持不变的东西”。
初级阶段
量子计算的创投之所以要拉长战线,与其发展、应用所处的阶段还非常初期有关。
美国马里兰大学学院公园分校凝聚态物质理论中心主任Sankar Das Sarma是量子计算领域卓有成就的杰出科学家之一,但他丝毫不为量子计算所处的发展阶段“打掩护”。“量子比特系统已是一项巨大成就,但它并没有使我们更接近于拥有一台能够解决任何人都关心的问题的量子计算机。”
记者了解到,在量子计算圈,有些人认为现在已经进入了“含噪声的中等规模量子”(NISQ)时代,有观点认为小型含有噪声的物理量子比特集合可以做一些有用的、比经典计算机更好的事情(即能够体现“量子优越性”)。尽管各种量子计算初创公司不断鼓吹NISQ,但其商业化潜力还远未明确。
“使用NISQ肯定是一个很好的、新的基础研究想法,它可以助力物理学研究,尤其在基础研究领域,如量子动力学。”Sankar认为。但从商业市场来看,它还没有任何商业价值。
Sankar曾在一篇技术评论中生动地写道:“如今量子计算机的研制,好比试图用20世纪初的真空管制造今天最好的智能手机一样,还需要漫长的演化时间。”
他提到,这其中最难的是工程进化。“真正的问题在于缺少类似智能手机制造所必需的集成电路和中央处理器(CPU)的突破,后者花了60年时间艰难地完成了工程进化。”
在某种意义上,郭国平是Sankar的拥趸。他告诉《中国科学报》,当初他成立本源量子并不是为了转化成果、实现商业化,而是发现量子计算的应用基础研究在往前走的过程中,特别需要工程师和其他学科不同层次的人员参与,“而且越往前走,这种需求越明显”。
“这些工程师和其他学科不同层次的人员,在现有的高校体制下,没办法补充。”郭国平说,“刚开始,很多人不理解甚至质疑:成立本源量子会不会影响科研工作?其实我们非常清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做这件事是为了更好地促进科研,仍然是以研发为主。”
也正因如此,郭国平和本源量子联合创始人、中国科学院院士郭光灿定下一条规矩:不在本源量子拿工资、不卖老股,要把投资人的钱花在刀刃上。目前,本源量子已形成近300人的大团队,其中大部分是研发人员。
“有人说我们的团队太‘书生气’,但我们认为,越处于前期的科学技术转化应用,科学家所占的比重越大。所以量子计算必须由科学家来主导。”郭国平说。
强敌环伺
目前在国内,量子计算领域流行“三多三少”——论文较多,样机较少;融资较多,产品较少;路线较多,聚焦较少。郭国平想,要通过创立本源量子,改变一下现状,改进一下产业生态。这在他看来,“时不我待”。
他也感到,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
郭国平的压力主要来自国外。去年11月,IBM公司宣称已经研制出一台能运行127个量子比特的量子计算机“鹰”,这是迄今全球最大的超导量子计算机。另有消息称,IBM 在全球已经部署了30多台量子计算机。
“它的发展速度有点类似于‘量子摩尔定律’,进展神速。”郭国平告诉《中国科学报》。
摩尔定律是支配了半导体集成电路产业半个世纪之久的发展规律:当价格不变时,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元器件数目每隔18~24个月翻一番,性能也提升一倍。如今,诸如IBM、谷歌公司等都对量子计算通用机的发展制定了路线图。
海外的量子初创企业也不容小觑。
“量子计算的竞争目前来看主要发生在中美之间。”图灵量子创始人金贤敏认为,美国的量子计算公司团队的优势在于起步早、产业化好,并获得投资界的巨额投入。
“我们所面临的国际竞争,技术上已足以令人不安,更让人忧心的是生态上的落后。”郭国平说,目前国外已开始重视量子计算市场生态的培育,例如,IBM牵头组织了140多家公司成立产业联盟,其研发的量子计算机,这些企业都会应用。谷歌、微软、亚马逊等也分别从不同维度投资、收购、合并了一些小的量子计算生态企业,在全球推广它们的语言、操作系统、规范标准和应用。同时,英特尔、英伟达等也通过诸如将量子处理单元与CPU、GPU集成在一起,切入量子计算赛道。
强敌环伺。“量子计算不是在开玩笑。”郭国平认为,如果国内量子计算创业还在“春秋争霸”,国外已悄悄玩起了“战国联盟”。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我国的科技“大厂”,反倒有些沉寂。早在2017~2018 年,虽然华为、阿里、腾讯、百度等都已宣称组建量子技术团队、投入资金开展相应研发,但过去几年来,这些公司相应的成果发布、生态建设等声音寥寥。
米磊说,中国在诸如量子计算等硬科技细分领域,所拥有的专利数量、质量都远不如美国,而现在国内很多企业面对像量子计算这样可能10年都不能商业化的技术,实际上是不愿意投入的,战略格局和定力也不够。
“这也是我们需要补的短板之一。”米磊说。不过,现在国内对于量子计算的热情正在升温,“保持一定热度可以,但不必热炒”。
“无论创业者还是投资者,对量子计算创业的态度如果只有‘三分钟热度’,都是不可取的。”郭国平说,他很喜欢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当作实现量子计算应用的战略。高筑墙,是要求团队筑牢量子计算技术城墙;广积粮,是要求团队广泛对接工程实现及应用生态资源,为厚积薄发蓄力;缓称王,是说创业团队不要急于上市、不要急于变现,十年磨剑、稳扎稳打,“别被人家甩得太远”。
“量子计算不需要‘村村都竖小高炉,人人都在炼钢铁’。”郭国平说,“对中国来说,量子计算不可急于求成、急功近利,要分辨清楚‘李逵’‘李鬼’,避免泡沫化和一窝蜂的资源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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