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蒲雅杰 来源: 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5-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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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恩泽:踏平坎坷,做国家石化工业的“催化剂”

 


闵恩泽

闵恩泽和陆婉珍在美国的住所前合影。石科院供图

■ 本报见习记者 蒲雅杰

2024年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石油化工催化剂专家闵恩泽诞辰100周年。2024年12月27日,作为一份真挚的纪念,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以下简称石科院)大厅竖起了一座闵恩泽的等身铜像。

在闵恩泽身上有很多标签——中国炼油催化应用科学的奠基者、石油化工技术自主创新的先行者、绿色化学的开拓者、石科院总工程师……但接触过闵恩泽的亲友和同事喜欢用“催化剂”来比喻他。闵恩泽搞了一辈子催化剂,而他自己就是用智慧、汗水、真心推动国家石油化工工业又好又快发展的“催化剂”。

“国家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催化剂是现代炼油工业的“芯片”。20世纪50年代,其生产的关键技术都被发达国家牢牢掌控,对我国的石油工业发展乃至国家安全造成威胁。

1955年,北京石油设计局向留美回国正在找工作的闵恩泽抛来“橄榄枝”,邀请他参与石油炼制催化剂的设计研发工作。此前一直主攻化学工程的闵恩泽对炼油催化剂的了解几乎为零,但他没有犹豫便接下了任务。后来他在回忆录里写道:“国家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学什么,我就组织研发什么。”

荒野田地的一间旧板房、买来的陶瓷缸和板框压滤机、借来的球磨机和压片机,在这样的条件下,闵恩泽带领团队开始了首个任务的攻关——铂重整催化剂的中型试验。

一边学习知识,一边开展试验,一边总结经验,铂重整催化剂制备的研发很快便有了进展。

在催化剂制备所需的大批量氧化铝载体研制上,闵恩泽查阅国外的资料发现此前的制备方法并不适合中国国情,他遍访北京、山东的相关试剂厂并找出每一家的特性,最终摸索出一套符合我国原料情况的高纯度氧化铝的生产方法。

“迈开你的双腿,走自己调查的路子。”闵恩泽得出了一条重要的经验。

1958年6月,铂重整催化剂的中型试验顺利完成。闵恩泽和他的团队成功开发出一套高纯氧化铝载体的低成本制造方法,填补了国内在该领域的空白。

铂重整催化剂中型试验期间,闵恩泽的家就在离实验室活性评价装置不远的2号楼,一扇小窗联系起他的生活与工作——“晚上回家后见到实验室灯光明亮,就安心睡觉;如果实验室灯光熄灭,说明催化剂‘死’了!我整夜都辗转不安,一早就赶去了解情况。”

这是闵恩泽多年工作的常态,女儿闵之琴说:“爸爸工作与休息不分,他的头脑很单纯,想的都是催化剂。”在她看来,父亲真正找到了催化剂研制的乐趣,把工作中的问题带到生活中继续进行思考。

“我大部分时间是唐僧”

闵恩泽业余时间最爱看《西游记》。他常说:“科研创新的过程就像去西天取经:唐僧是领军人物,必须目标明确、意志坚定,要合理分配、因材施用;孙悟空是中坚力量,他赤胆忠心、能征善战……”

特别有意思的是,闵恩泽常常拿自己类比《西游记》中的人物:“我大部分时间是唐僧,有时当孙悟空,亲自上阵解决问题,有时也当沙僧,为大家做后勤。我就是没当过猪八戒。”

闵恩泽从1964年开始带学生,为我国的石化催化发展培养出一大批人才。他们在闵恩泽的熏陶下,成长为重要的学科带头人。

作为“师父”,闵恩泽与学生们的相处总是非常轻松。“闵先生允许我们说‘No’,只要思路合理、判断正确,他都会接受建议。”闵恩泽的博士后谢文华回忆道。

当然,作为“领军人物”还得目标明确,“板起脸”做严师的时候也是有的。闵恩泽的学生宗保宁主攻的是“非晶态合金新催化材料研究”,但在读研期间,面对非晶态合金用作实用催化材料必须克服热稳定性差、比表面积小等难题时,焦虑到打起了退堂鼓。

“难点是成功的起点,科研工作就是应该把问题转化为课题。”闵恩泽一开始还一如既往地和蔼安慰,但看到学生仍要“迎难而下”时,他严厉起来:“科研工作就是要挑战自我,要成为一流的科学家,就必须卧薪尝胆。”

宗保宁始终记得在完成论文过程中,由于闵恩泽的严格要求,自己硬是将100多页的论文改写了七遍。

“老师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他的文章总是一改再改,在出手的前一刻甚至仍在改动。”正是这样的严格训练,让宗保宁深刻体会到科学研究的严谨与细致。

如今的宗保宁已经是中国石油化工集团有限公司首席专家,但闵恩泽的嘱托依旧言犹在耳:“要当好团队的头儿,就要自己做好榜样。”

“斗罢艰险又出发”

闵恩泽钟情于《西游记》,尤为喜爱1986版《西游记》的主题曲。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他时常在讲台上带着学生一起唱这句歌词。而这也正是他不畏疾病、坚持奋斗的人生写照。

早在1964年,年仅40岁的闵恩泽就患过肺癌,在医院手术摘取两叶肺、一根肋骨后,他不动声色回到岗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技术攻关。时间来到21世纪,患肺癌40多年后,前列腺癌、胆囊炎、胰腺炎、高血压等疾病也开始侵蚀着闵恩泽的身体,但他仍然选择在艰险中继续出发。

2001年,闵恩泽偶然在《绿色化学与化工》中读到了欧洲使用菜籽油制备生物柴油开动汽车的情况,这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并在自己80岁生日到来之际转变研发方向,转攻中国生物物质资源利用的新领域。

说干就干,闵恩泽指导成立了生物柴油专题研究组。接着,研究组发明了亚临界甲醇醇解的生物柴油生产工艺。

2006年6月,闵恩泽收到了中型装置生产出第一桶产品的喜讯,然而仅仅几天后,喜讯便被报忧声给盖住:“装置刚生产出几桶油后,一些关键设备就变得不正常了。”

虽然此时的闵恩泽已是坐镇“后方”的指导者,但在项目出问题的那一刻,他什么也不顾地冲到了一线。烈日下,这位82岁的老人在石家庄的中型试验装置现场来回奔走。大家逐一排查故障原因,逐一拆开换热器、反应器并进行详细检查,最终将视线锁定在换热器管道中一层厚厚的沉积物上。

找到症结后,通过改变换热器流程、调整线速和改造反应器内部结构,装置最终实现了长期稳定运转。

最终,这一项目共申请11项中国发明专利和2项国外发明专利,获得世界石化领域的关注。耄耋之年,闵恩泽又为一项被认定为国际先进的技术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院士伉俪,业内标杆

说起闵恩泽,就不能不提他的妻子陆婉珍。陆婉珍是中国科学院院士、石科院总工程师。二人自1950年步入婚姻殿堂起,相随相伴65年。

1951年,闵恩泽和陆婉珍双双在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博士毕业。为了建设百废待举的新中国,夫妇二人不顾美国的封锁,投入祖国的怀抱。1955年,他们加入北京石油设计局后,分别负责铂重整工艺的催化剂中型试验和分析评价工作,就此开始了一项事业、两个方向的开拓与奠基。

在事业上,这对院士伉俪绝对是业内标杆;而在生活中,“闵总”“陆总”则是众人眼中的恩爱标杆。

除了闵恩泽患有癌症外,陆婉珍也在1986年被确诊为肾癌。在闵恩泽住院期间,陆婉珍一直守候在他的床前,而陆婉珍生病时,闵恩泽也会尽心尽力为她付出。他们在晚年互相搀扶着出席学术会议的身影,成为人们心中难以忘怀的风景。

2015年11月17日,陆婉珍因心脏问题去世。111天后,闵恩泽拖着孱弱的身躯,在纸上艰难地写下了关于炼厂如何扭亏脱困、企业如何调结构提质量的建议……交代完未竟的使命,两天后,2016年3月7日,闵恩泽走完了自己九十三载的光荣岁月。

闵恩泽和陆婉珍都出生于1924年。两人携手在石科院的一方天地内奋斗,同时又分别在各自的研究方向上有所建树。只谈爱情或许太过单薄,他们是两棵并肩而立的树,忠诚于国、奉献于业,于大国、于小家而言,都堪称完美无憾。

《中国科学报》 (2025-01-16 第4版 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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