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开篇是这样写的:“历史将永远铭记地球的这一个坐标:东经118.2度,北纬39.6度。人类将永远铭记历史的这一个时刻:公元1976年7月28日,北京时间凌晨3时42分53.8秒。”作者钱刚用的是终结一个时代的口吻。
然而今天,我们却不得不重复这句话——历史将永远铭记地球的这一个坐标:东经103.4度,北纬31度。人类将永远铭记历史的这一个时刻:公元2008年5月12日,北京时间14时28分。
8级——32年后,这个数字使我们不得不将汶川与唐山这两个地名并列在一起反复比较。
温家宝总理在亲历灾区80多个小时后说:“与之相比,汶川地震重灾区的范围已经超过10万平方公里,汶川地震的强度、烈度都超过了唐山大地震。从震情看,这次地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地震。”
5月14日,四川“5·12”抗震救灾指挥部向四川省所辖各市、州发送了《唐山抗震救灾经验专报》第1~5期。其内容包括《关于抗震救灾工作的建议》、《如何做好震后伤员的救助工作》、《如何科学挖掘救助埋压人员》、《如何做好灾区井下救护工作》、《如何保证地震灾民饮用水供应与安全》。
显然,汶川地震中所面临的危机,中国历史上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借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唐山地处华北平原腹地,便于摩托化部队开进。据史料,当年地震中造成路面损毁,推土机等大型机械装备很快能铺设或修复,一个命令,十万部队从各个方向开进,两三天内全部到位。
相比32年前的唐山,如今依然被掩埋在汶川钢筋废墟之下的生命显得更为脆弱。
5月12日14点28分过去80多个小时之后,外界通往震中汶川的首条“生命线”终于打通。这条由马尔康到汶川的317国道西进汶川。这意味着,拥堵在都江堰等地的运送救灾物资和设备的车辆可以从成都绕道雅安、马尔康,改从西线直接进入汶川县城。
情况没有让人们乐观多久,16日13时30分发生的6.5级余震使进入汶川的西线公路上出现塌方,首条通往汶川的公路再次受阻。截至记者发稿时,进入灾区的公路仍受到频繁发生的余震影响。
自古以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汶川更处于连接成都平原与青藏高原的位置,汶川以东的成都平原海拔是五、六百米,汶川以西的青藏高原海拔达到6000米以上,而这500米到6000米“呈现急剧的攀高”。交通部一位专家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这周围都是山,但是我们现在想抢修道路最难的路线,每条都难。”
进入汶川的4个方向的国道均沿山沿江修建。记者曾数过蜀道,南进汶川的都江堰——汶川——茂县——松潘的213国道,即所谓汶川“南线”,一路蜿蜒曲折,途中经过高山峡谷,部分路段的山峰在海拔4000米左右。而路面宽度仅七八米左右,公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则是滔滔江水,一旦发生泥石流、塌方将很难修复。
“生命线”上的重重阻碍,大批救灾物资、设备、人员被拒汶川之外,救援力量无法在宝贵的72个小时之内到达,显然使汶川地震的破环力呈现几何级的放大。
岷江之危
唐山市境内有大小河流约80多条,分属滦河、陡河和蓟运河水系。陡河、滦河、黎河、淋河、还乡河、沙河为其中的6条主要河流。陡河为流经市区的唯一一条主要河流。当年的地震造成这些水系上的几座断桥,搭上浮桥便能过河,对救援影响并不严重。
而如今,曾经哺育四川人民的岷江,一夜之间变成了悬在灾区百姓头上的一把利剑。四川被称为“千河之省”。此次地震发生于岷江上游。岷江,发源于松潘弓木贡岭,由北向南流经汶川、都江堰市、乐山市,到宜宾市后注入长江。全长711公里,河源至都江堰市的上游段河道长340公里,落差达3009米,河谷深切。这是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的过渡地带,三面高山环抱,覆盖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理县、茂县、黑水和松潘等5县的行政辖区。
河流纵横、地势落差是四川水利工程丰富的主要原因。四川是我国拥有水库和大坝较多的大省,拥有大坝约7000余座,其中70%左右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造的。全国规划的13个水电基地中有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等位于四川境内。2007年底,四川省水电装机容量1880万千瓦,占全省总装机容量比例约62%,占全国水电总装机比例约13%。2007年全年,四川省水电电量占全省总发电量比例约63%,是全国水电占比最高的省份。
国家发展改革委5月14日通报了地震灾区水利受损等的情况,截至5月13日17时,四川等五省因地震出现险情的水库391座,其中大型水库2座、中型水库28座、小型水库361座。
水利部则迅速成立了抗震救灾指挥部,并直接派出工作组和专家组到都江堰、紫坪铺现场指导抗震抢险工作。而5月13日,四川省水利厅下达做好震后水利工程安全工作的紧急通知。大坝的险情以及岷江上不断形成的堰塞湖,犹如悬在灾区百姓头上的一把利剑,亟须排查险情,谨防更大的灾难于未然之中。
危险的小城镇
唐山毗邻北京,作为渤海之滨的工业城市,拥有百万人口。而汶川、北川、茂县、青川、绵竹这些在往日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晓的城镇,它们通常拥有几万人口,县城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房屋和簇新的建筑融合在一起。它们规模不大但发展迅猛,是近年来快速城市化进程中,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的许多小城镇中的几个。专家指出,这些正在快步迈向城市化的小城往往在建筑安全标准的执行上非常宽松,因此当地震袭来时,这里居民的处境要危险得多。
本报记者此前连线供职于上海一家著名建筑设计公司的建筑师,他说:“事实上,近年来发生的地震,最先倒下的建筑物基本上都存在质量问题。”该建筑师坦言,按照设计标准,汶川当地的建筑物抗震设计应该为7度,意味着它们能够抵御5.56级的地震而不倒塌。“城市和乡镇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统一标准,但是据我所知,同样盖一栋楼,乡镇里的和城市里的质量就是有差距,在建筑材料和建筑技术上截然不同,再加上小城镇在执行建筑抗震标准上的疏忽,那里的人们就更加危险。”
“道理很简单,每年都有一千多万农民变成城里人,他们需要从农村迁到城镇里,而他们的房子当然是建得越快越好,越便宜越好。”上述建筑师说。
不断增长的需求,使拥有8200万人口的四川,迅速成为全国建筑大省。数据显示,2006年这个山区省份的建筑面积在全国排名第五,是北京完工量的2倍左右。而这也呼应了中国快速城市化进程——拥有全球最多人口的中国就变成了全球最大的建筑工地。
震后记者联系一位都江堰籍的同学,他的家人已经迁往成都,在都江堰县郊有一座两层高的砖楼。地震后当地亲戚告诉他们,这座十年前盖好的两层小楼尽管没有坍塌,但是墙壁出现裂缝、地基倾斜,已经变成一座危楼。“在我们那里这种房子随处可见,当地人从来没有想过盖房子要考虑抗震的问题,更不用说这么大的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