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欣
1981年我高中毕业考入清华大学,到今年正好30年。30年前的事,已经些许模糊,但是当时校园的一景一物、生活的一粥一饭,有些是挥之不去的,比如那个时代清华园的“小书楼”。
记得那年初秋,我在自行车后捆绑起铺盖,到了遥远的海淀区好陌生的一个地方,周边不无荒芜。从南门进入,经过很长一段路,路两侧几乎没有任何建筑,只有葱郁的树木掩映着偶尔看到的小楼。最后到九号楼门前报到。那时候女儿进清华大学报道,对父母来说似乎很平常,不需要出席。
今天清华园中的高大建筑群基本是在新世纪建造的。当年我们上课学习的地方几乎都是小型建筑,我愿意把它们统称为“小书楼”。
西阶教室是我们上大课的讲堂,教室很大,像小礼堂,可以容纳8个班同时上课。桌椅是简单到近乎简陋的条桌条凳,冬天不怎么暖和,夏天亦没有空调。当时老师讲课基本靠吼,老师的声音传到后排已经变成“蚊子声”,后排几乎看不清板书,因此,听课质量取决于你多早起床“占座位”。
早早起床的同学不仅有油饼吃,还可以用书包占前排座位,之后就到水木清华河边背英语单词去。水木清华与西阶一墙之隔,园里的景物几十年未变,水中映衬着蓝天和茵茵绿草,朱自清永恒的《荷塘月色》描写得至清至纯,质朴中有玲珑。
工字厅后厅外朱红色柱子上有名联曰: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正额“水木清华”。
西阶教室成了水木清华园子一个延伸部分,窗外春天有迎春花的明黄晃动,夏天有潜入的荷花清香,秋天有蛙鸣虫叫。令人想起歌曲《童年》: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吱吱嘎嘎写个不停……
我们一年级上的“工程制图课”是在清华学堂上的。上楼时木楼板有很大声响,必须要放慢动作。教室有巨大的画图用的桌面。我们的制图老师是一位年近五旬和蔼的老先生,记得有一次把椭圆不小心写成了“憜圆”,同学中发出小小的善意的躁动。
在清华学堂,我们不知度过了多少夜晚,画图到晚上10点是常有的事情。老师对画图铅笔削得是否合乎尺寸的矩形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制图就是时间堆积出来的作业!即使如此,也少有几人能够让老师满意。记得我的制图再怎么努力也就是80分,一直纳闷90多分的同学怎么做到的。小小的制图课,让我们初步领略了清华老师是不容易被糊弄的,不容易令之满意的……那个记忆永远留在了古老的清华学堂。
科学馆的物理实验课把我们带入物理世界,那个物理世界与科学馆的厚实坚固、中规中矩的对称建筑仿佛浑然一体,彼此映照。只有这里,科学与建筑是如此地和谐并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二教不大,只能容纳一到两个班上课。二教外有一个石桥,一条通往工字厅的弯曲小径,小河流水,坡上有一些植物,几分野趣。夏日,晚自习中间休息时外出一游,尽情呼吸树木的气息和花草的味道,大有精神氧吧的作用。
二教的南侧是一教的三层小楼,一教里面我们上了不少专业基础课,通常两三个班一起上课,多和物理类和力学有关。我们班是电子系课业较重的一个专业,四大力学曾让同学们大感费力。那些困难的作业,一个人独自自习一晚上做不出一道题的记忆,有一些与一教有关。遇到这种情况,晚上回宿舍大家总要讨论一下,即使讨论,七个人还是有七种答案,莫衷一是。
我们上到三年级以后,才建成了三教,它坐落在清华学堂东侧马路东边。那个时候,三教在我们眼里是最现代、教室最多的一个教学楼了。晚上去三教,基本可以保证有座位自习的。其他地方可就悬了,不早去,常常转悠几圈都找不到座位,只好悻悻回宿舍。
那时我们住六号楼,六个女生一个宿舍,大约十平米。除了桌子和上下床,空出的地方不足三四平米。在宿舍晚自习,容易磨蹭聊天吃零食,是班主任史月艳老师很反对的。经常在“家”自习,是要被点名批评的。
那时清华的建筑,除了主楼之外,几乎都是独立小楼或平层建筑,多是古色憨态,不食人间烟火,不同季节呈现着不同面貌,与环境完美融为一体;偶尔走过以前老教授住的独门小院,墙外密密的爬墙虎,小小栅栏,探头进去,多是静谧没有动静,有几分神秘,仿佛里面还是红泥小火炉的时代。
还有老图书馆、旧水和新水、电子系系馆……留下了多少莘莘学子读书的身影,伴随我们度过五年的青春时光。今天想来,分外亲切美丽。
在清华百年校庆之际,我要说声:谢谢你们,生命中的那些日子,那些“小书楼”、大天地。
(作者系清华大学无线电系1981级学生)
《科学时报》 (2011-04-26 A2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