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不久前,一名海外博士后回国了。这位博士后曾是家乡最有名的学霸,从初中起一路被保送,在北京最好的一所学府读到博士后,去美国一所著名大学又做博士后。然而,她的这次回国并不是衣锦还乡,而是被两个高壮的美国警察押解遣返了回来,没有行李,只有一盒治疗精神分裂的药。
最近,这则新闻在微信朋友圈疯传,也引起网友的围观。针对这名双料博士后的遭遇,有人开始怀疑读书的价值——你看,读到博士后都读傻了;还有人提醒出国留学者,不要认为出国就能成人才,混不好会被遣返。
应该说,这件事仅仅是一个个案而已,这名双料博士后沦落到目前的地步,有很多个体方面的原因(包括身体原因),并不能说明读书就没有价值,更不能说出国留学搞不好就弄成“精神分裂”。拿其被遣返来说事儿,是不关注个体而只重视身份,这是我国评价人才的惯常思维。这种思维会导致社会在“身份追求”中迷失。要让我国的人才观回归正常,必须消除以“身份”论人才的传统观念。
在公众普遍的观念中,博士、双博士必定就是优秀人才,而且只有博士、双博士找到与其身份对等的工作,才算得上实现了“身份价值”。而其实,博士、双博士只能反映其学业成就,并不能表明其就有更强的工作能力和社会适应能力。在国外,用人单位很少就用求职者的文凭、学历选拔人才,而是会关注求职者本人的能力和素质,在人才的使用、管理和晋升中,文凭也从来不是一个重要因素,人才的使用、晋升靠的是其工作能力和贡献。
而在我国,学历却成为评价、选拔、任用、晋升人才的重要标准。因此,学生在求学过程中,不管自己有无兴趣继续攻读学位,但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就要一再考研、考博。而且,在读研、读博中,也主要关注能否获得学位,而不是培养自己的能力。社会对人才的评价,基本采取“名校+高学历”的标准。“名校+高学历”者中,有不少被这样的标准抬得很高,但却悬在空中,过着上不了、下不去的苦闷生活——一旦做了与身份不相符的工作,就被质疑书白读了。久而久之,他们会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甚至因事业失败而不愿意见到家人。
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推进,这样的人才评价标准已越来越不适应时代的发展。比如,有的学生读到博士,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社会舆论就会大肆炒作“名校博士失业”,更有甚者,还出现一种十分荒谬的现象,即某个人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多年,人到中年自杀,媒体在报道时还会以“原某校毕业生自杀”为标题,以此来吸引公众眼球。这都是“学历身份”情结在作怪:名校、高材生似乎成了一个人一生的标签,大家不理解,名校、高材生怎么会和落魄、失意联系在一起呢?
这种“学历身份”情结的另一个表现,则是读书无用论。道理很简单:如果读书无法“混”到文凭,或者“混”到文凭之后也没有好的出路,有的人就认为读书没有任何价值。正如这名双料博士后让一些人感慨读书无用一样,这完全是以功利的视角评价读书,而不是从完善每个个体的人格去分析读书的重要价值。
社会的进步需要进步的人才观,这就必须摆脱“学历身份”,从个体的完善、能力的提升角度看待读书;不以身份论人才,而重视评价个体的能力与素质。从个体出发,选择读博士、博士后乃至出国,这都属于个性化选择,不能一概而论,每个个体可以结合自己的兴趣、能力和未来发展规划,不能因为别人选择读博、出国,就盲目跟从;也不能因某个人求学失败、发展受挫而否定这些选择。只有结合每个个体的具体情况,从提升能力和素质的角度进行求学规划,才能让读书更具价值。
与此同时,社会在评价人才时,更不能用学历把人才分为三六九等,以为高学历就是高素质人才,给高学历者的人生发展设定一个框架。事实上,学历仅是评价人才的一方面,每个人都可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选择,科学、客观的人才评价要突破唯学历论,走向重视能力。
简单地说,一名本科毕业生是继续读研、读博还是出国,都是个性化的选择,他的能力或可能通过读书提高,但社会不应以其学历就作简单评价,而应关注其真实能力。如此,读书就失去“改变身份”的价值,而要求每个受教育者努力在求学过程中完善个体、提升能力。这样的社会不会对高学历者另眼相看,对于高学历失业也不会有什么大惊小怪。这反过来让所有人关注教育本身的价值,而不是学历。
(作者系21世界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中国科学报》 (2015-05-14 第7版 视角)